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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开江老交易市场

来源:县政府办公室     发布日期:2020-05-09     点击数: 人次

七十年代的开江县城,只有一条主大街,从东大街到二里半。四条岔街分别是北街,南街,新北街和龙门街。其中我从小居住的南街人气最旺。南街在县政府对面,不仅毗邻县医院,街区内还有城关第二小学,更重要的是还有一个县城唯一的农副产品交易市场。市场大概有大半个足球场大,市场空间很高,青瓦屋顶,四周开放。虽不能遮风,却可以避雨。市场周围全是居民住户,而市场里最东边有一个小院,是市管会的办公室和家属院。小院外面有一口清凉甘甜的水井,养育了市场周边的居民。

那时的市场简陋空旷,没有任何设施,不像现在的市场店铺林立,它就是一个盖了青瓦顶盖的大空地。别小看这块空地,它却是一个多功能场所。赶场天时,它就是买卖东西的交易市场,冷场天它既是劳动场所,又是临时会场,也是南街住户和小孩休闲玩耍的去处。它连着市井和阡陌,记录了那个时代特有的记忆和老百姓的生活百态。

那时的生活节凑很慢。慢到一周只有一个星期天,一周也只有星期天才能赶一次场。到了星期天,整个南街都沸腾了。四面八方的农民背着背篼,挑着箩筐,满载着各种农副产品和手工品向市场奔涌而来,而县城的居民则手提竹篮或布袋,也来赶场。从南街口到市场里,挤满了农民和居民,你来我往,一派欣欣然的景象。在一片吆喝声和各种讨价还价声中农民和居民各取所需,完成了交易。在拥堵的人群中,带着红袖章的市管会的同志也穿梭其中,维持着市场秩序。但隔三差五会看到有些农民卖的东西被市管会的同志没收,没收的东西有可能是一个秤砣,一只母鸡或者一篮花生等五花八门的东西。据说这是打击投机倒把和割资本主义尾巴。很多时候,被没收了东西的农民,可怜巴巴的在市场小院外苦苦哀求市管会的同志把东西还给他们,但都无济于事。那时太小的我们也围在小院外是看热闹,却看不懂农民那哀求眼神里的无助,这也许就是那个时代特有的悲哀和无奈吧。

一年四季的赶场天,我最喜欢夏季里的赶场天。夏季赶场天,我会和姐姐拿一只桶在市场外的那口水井里打一桶凉水,在水里放上少许糖精和薄荷,一桶清凉甘甜的凉水就兑好了。我和姐姐抬着凉水开始在市场里叫卖“又甜又凉的凉水,一分钱喝够哟”。在那物质奇缺,白糖要票供应的年代,淳朴老实的农民,一年到头难得吃到糖。看到我们甘甜的凉水,都愿意掏一分钱喝个够。一个夏天结束,靠卖凉水我和姐姐居然可以各分到几元钱,对于平常零用钱以分分子计算的我们来说,几元钱就是一笔巨款,我们拿赚来的钱买学习用品和零食,别提内心有多自豪。

开江夏季的夜晚,电扇还没普及的屋子里闷热难耐,市场就成了南街居民的休闲纳凉的好地方。吃罢晚饭,家家户户爱热闹的小孩就会把用细竹棍扎好的凉床搬到市场里找个位子搭好以备晚上睡觉。待大人们手拿蒲扇,提上茶水,悠哉乐哉的来到市场时,市场突然生动活泼起来。有三五成群的小孩围着爷爷们讲故事的,有玩游戏的,有跳舞的,有票友唱川剧的,也有侃大山的。浓烈的生活气息蔓延在市场每个角落。而夜色渐浓,各种嘈杂声渐渐微弱,没有回屋睡的人们东倒西歪在凉床上入眠。此时,清风徐来,月光斜斜地照进市场,艾草蚊香淡淡的青香漂浮在市场里驱走了蚊虫苍蝇的入侵,大人们劳作了一天的疲惫和怠倦在微微的鼾声中消失殆尽。第二天醒来,将是崭新的黎明。

繁荣嘈杂的赶场天结束后,归于平静的市场并没有空闲下来,周一到周六,又成了麻绳组阿姨们绞麻绳的场所。麻绳组大概有十几个家庭主妇组成,所谓绞麻绳,就是把一根根青麻用专用的机车绞成一根根粗细麻绳。在市场玩耍的小孩都喜欢看阿姨们绞麻绳。五六台机车一字排开,每台机车一个人负责摇动,然后五六个阿姨每人手拿一把青麻,从中抽出一根挂在机器的钩子上开始绞麻绳,随着机器的不断摇动,一根连接一根的细麻随着一个方向转动,一根根麻绳在阿姨们娴熟优美的动作中慢慢延伸,一个上午,一堆堆青麻就变成了一捆捆结实的麻绳。有时,玩耍累了,我会坐在青麻堆上呆呆地看阿姨们劳动。一排看去,五六根随机车不断翻滚摇动的麻绳像极了跳跃的五线谱,合着阿姨们开心的调侃声,谱写出一曲欢快的劳动旋舞曲回响在市场的上空。

岁月悠长,往事久远,很多的事和人淡忘于流年,而总有些东西留存在记忆里无法抹去。那时居委会开大会的时,麻绳组的阿姨就停工一天,市场就变成了临时会场。其中有一次大会至今无法忘怀。

那是一场忆苦思甜的会议,各个居委的居民一人拿着一个草蒲垫子往地上一放,就席地而坐,等待会议开始。听大人们说会议结束,参会的每人要发一个糠粑粑。粑粑的诱惑,我们一群馋嘴的小朋友以为是多么美味的点心,于是跟着大人们来参加会议。简易的主席台上,代表们声泪俱下的讲述着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前的艰辛和苦难,动情处,台下一片唏嘘声。而想着粑粑的小孩,却在位置上东张西望,好不容易等待会议结束,我们排着队终于从工作人员手里领到了一个热气腾腾的糠粑粑。一群熊孩子拿着蔬菜叶子包好的糠粑粑,迫不及待的一口咬下去,结果满口的粗糠哽咽在喉,苦涩难以下咽。哽我连忙跑回家找水喝。妈妈回家后,用手轻叩了下我的额头说“糠粑粑本来是让人回味过去没有饭吃的苦味,你们些小馋猫,知道糠粑粑是什么味了吧。”我连连点头说知道了。糠粑粑是我有生之年吃到的最难吃的一种粑粑。却让学会了在以后的日子里珍惜食物,不能暴殄天物。

78年改革开放后,随着经济和城市的发展,原来一周一次赶场天改为一周三次赶场天了,南街交易市场已满足不了日益频繁增多的商品交易活动,县城规划了新的交易市场,曾经忙碌繁华的南街交易市场终于完成了它的历史使命,最终变成工商局的办公大楼和家属院。但它却是南街人永远的老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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